中国盆景文化史 十年磨砺 蚊力负山 终将问世75
第十一节 孔克齐《静斋至正直记》 孔克齐，生卒年均不详，约元惠宗至正末1367年前后在世。字肃夫，号行素、静斋，别号阙里外史，曲阜人。孔子55世孙，召為國史編修。至正間，避居浙江寧波之東湖。成《至正直記》四卷，是元代重要的筆記。书中记载了许多元代社会的掌故、典章，还论及书画、戏剧、文物收藏和有关诗词本事等内容，多为作者所见所闻，其中不乏怪诞不经、因果报应之事。记其见闻，备得人情物态之详，对了解当时情况颇有参考价值。从所记内容可以得知，该书成书年代当不会早于元顺帝至正25年（1365年）。 松雪遗事 钱唐老儒叶森景修，尝登赵松雪之门，松雪深爱之。……一日，又侍行西湖上，得一太湖石，两端各有小窍，体甚平。松雪命景修急取布线一缕至，扣于两窍，而以石令人涤净扶立矣。久之，清风□至，其声如琴，即命名曰“风篁”。他日归霅川，当易以细丝缕上之，为小斋前松下之玩。景修曰：“此是前人为之，而相公见之乎？”松雪曰：“否！我自以意取之也。”其敏慧格物理、参造化之巧如此者，岂凡俗之所能拟其万一哉！ 〔译文〕 钱塘字景修的老儒生叶森，曾经到赵孟頫的家里去拜访，赵孟頫很喜欢他。……一天，又叶景修又陪赵孟頫在西湖边散步，得到一块太湖石，它的两端各有一个小洞，小洞的形状很平坦。赵孟頫让景修赶快去取来一根布线，将它绑在两洞口之间，并让人将石头洗净扶正。过了好久，突然吹来一阵清风，吹动布线的声音就像是琴声，就将这块石头命名为“风篁”。他想等将来有一天回到故乡吴兴时，就应该将布线换成细丝线绑到石头上，作为小书房前松树下的赏玩之物。叶景修说：“这是前人曾经这样做过，而您曾经见过吗？”赵孟頫说：“没有。我自己根据料想做出来的。”用他的聪慧来推究事物常理、探究并领会自然界规律的灵巧竟然到了如此地步，这岂是一般人能比得他的万分之一的啊！ 石假山 先人尝言，作石假山甚不祥。盖石者，土之骨也，不可使其露形于外。考之宋徽宗作花石纲，由是女真祸起。赵冀公南仲作石假山于溧阳南园，未几毁于兵火。豪民陈竹轩富甲于溧阳，号曰半州，所居即南仲之宅，堂后有巨石，高踰三丈，名曰双秀，见之者咸谓不祥。不数年，竹轩死于京城，子孙凋落。又江景明，宣城人，寓居溧阳，风流文采，时人慕之，作假山石于南园，未逾年卒，由此遂废。妻兄吴子道假山石于所居之西，先人尝谕之曰：“立石以为标格之美观，固是好，但高则不祥。若不过五六尺，不踰檐，则无伤也。”且历举其覆辙者言之。有吴兴奸民蒋德藻，曰：“此公朴实，前辈特不欲此。”等至明年，外海致讼，家资废半，更兼子女祸于内，渐至气象不佳矣。至正丙申，毁于兵火。 〔译文〕 我故世的父亲曾经说过，做石头假山很不吉利。这大概是因为石头是土的骨头，不能让它暴露在外。考察宋徽宗搞了一个花石纲，从此女真人的灾祸就起来了。赵南仲在溧阳的南园做了一座石假山，没有多久就被战火毁坏了。有一个叫陈竹轩有钱人是溧阳的首富，外号叫“半州”，他住的就是赵南仲原来的房子。屋后有会大石头，高超过三丈，字名叫“双秀”，见了它的人都说不吉利。没几年，陈竹轩死在京城，子孙衰落。又有江景明，他是宣城人，寄住在溧阳，气度、才华都很好，当时的人景仰他，他在南园做了假山，不到一年就死了，从此这个园子就废弃掉了。我妻子的哥哥吴子道在他住所的西面做了做假山，我父亲曾告诉他：“在院中立起山石作为美观的风范，当然好。但是高了就不吉利。假如不超过五六尺高，不超过屋檐，就没有关系。”并且为他一一列举了那些因树立高石而致使衰败的例子。有个奸诈的吴兴人蒋德藻说：“吴子道这个人质朴诚实，前辈只是不让他做假山。”等到第二年，在海外遭遇官司，家财耗费了一半，更加上子女在家祸害，渐渐到了境况不好的地步。至正丙申年，他家毁于战火。 寓鄞东湖 予以至正春二月寓鄞之东湖上水，暇游史祖墓，途中见废宅基，史之外孙宋末所。未几，入我国朝，宅废，爰易三姓，今为耕地。旁有曲水流觴，立石山之遗制，尚存数十太湖石，不暇观也。今年，一豪民贡谀于时贵，率土民舁运往城中，而豪谢者为之狥。此亦以假山之不祥，作而不能玩于数年之久，且以力得于吴中，岂易置者，必害民劳物耳。今又为他人所夺，意何时而已耶？己巳闰十月二十五日记。 〔译文〕 我在至正年间春天二月时住在鄞县的上游，闲暇时游史祖墓，半路见到废弃房子房基，那是史祖的外孙在宋朝末年选择的住所。住所建好后时间不长，就进入了我朝，房子就废弃了，主人就变换了三个，现在作为耕地。房基旁边的有条蜿蜒的小溪，溪边还立着山石这样旧主人生前的制作物，尚存留有数十块太湖石，我没有时间细看。今年，一个大富豪向当代的显贵献媚，带领乡民将这些石头运到了城里，而那些特别有权势的人就可以为他徇私枉法了。这也是假山的不祥，做好了不能多玩赏数年，并且这些太湖石是用人力从吴县得来的，怎是轻易就能拥有的，一定是劳民伤财。现在它又被别人夺走了，我想这何时是个完呢？己巳年闰十月二十五日记。 灵璧石 灵璧石最为美玩，或小而奇峰列壑，可置几玩者尤好。其大则盈数尺，置之花园庭几之前，又是一段清致。谚云：“看灵璧石之法有三：曰瘦、曰绉、曰透。”瘦者峰之锐且透也，绉者体有纹也，透者窍达内外也。凡取其色之黑而声清者，灵璧也。惟取其声之清远者，太湖石也。亦有卧纱纹、弹丸、两点红，独无峰耳。英石之质赤黑，亚于灵璧，特声韵不及太湖而质过耳。卢疎斋翰林有《太湖石记》。 〔译文〕 灵璧石是玩赏之物中最好的，有的灵璧石虽小却有奇异的山峰、并列的沟壑，能够放在几案上进行玩赏的更好。它大的则超过了好几尺，放在花园、庭院、几案的前面，又是一种美好的情趣。谚语说：“看灵璧石的方法有三个：叫瘦、叫皱、叫透。”瘦的灵璧石山峰高耸并且通透，皱的则体表有纹纵横的纹理，透的孔洞遍布石头的里外。只要是石头是黑色的，并且敲击发出的声音清越的，就是灵璧石。只是声音清美高远的石头，是太湖石。太湖石像灵璧石一样也有卧纱纹、弹丸、两点红，只是没有峰罢了。英石中质地红色黑的，次于灵璧石，只是声音不如太湖石，而太过质朴了。翰林学士卢疎斋写有《太湖石记》。 鄣南山石 湖州安吉鄣南山中出一石，色白，巉山石状类将乐石，可设置几筵为玩器，不可浸水种菖蒲。惟昆山石宜水浸润，今亦罕得旧者。 〔译文〕 湖州安吉县鄣南山中出产一种石头，白色，嶙峋突兀的山石形状像福建的将乐石，可以摆放几案上作为玩赏之物，不能放水浸湿来种菖蒲。只有昆山石适宜放水浸润，现在也很少能够得到旧的。 茅山水涧 茅山冷水涧，雨过，泉流大急，则流出一等白石，土人收而斲成器用，或杯、或带、或笠珠、或刀靶，莹然如玉，惟欠温润耳。间亦有润而如玉者，必碔砆之异种也，颇难得。盖坚而难琢，不多出故也。 〔译文〕 茅山的冷水涧中，雨后溪流很湍急，就会被水流冲出来上等的白石，当地人把它们收集起来，雕琢成器物用具，或做成杯子、或做成带饰、或做成笠珠、或做成刀把，光洁透亮像玉一样，只是缺乏温润罢了。有时也有温润像玉的，一定是似玉之石中特别好的，很难得。它们的少见大概是因为这样石头特别坚硬而难以雕琢，不多出产的缘故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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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10-8 05:50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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